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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孤獨六講


蔣勳談孤獨,卻沒有說寂寞。

前天在圖書館翻了雜誌來看,看到了老子道德經其中一段。

老子道德經第十一章原文:
三十輻共一轂,當其無,有車之用。
埏埴以為器,當其無,有器之用。
鑿戶牖以為室,當其無,有室之用。
故有之以為利,無之以為用。

意思是:三十根輻條彙集于車轂而造車,有了其中的虛空,才發揮了車的作用;糅和陶土製作器皿,有了器皿內的虛空,才發揮了器皿的作用;開鑿門窗建造房屋,有了門窗四壁內的虛空,才發揮了房屋的作用。所以,"有"之所以能給人以便利,是因為它營造的"無"發揮了作用。

我很少看這類四書五經的,但這一小段原文卻吸引了我的注意(我真正會背頌的只有"大學"和"三字經"的其中幾段)。最讓我印象深刻的,是關於器皿的虛空。因為我以為,器皿之所以為器皿,都因為外圍而非中空。就像平常的生活中,人通常只看到存在的,而無法感覺到永恆的感動、愛、喜樂等。

把老子莊子搬到檯面上來並不是要賣弄甚麼文學古詩之類的,完全是因為整份書的架構都建立在儒家和道家之間的互補和對立面。我以為他要談的是關於孤獨和群體。蔣勳把孤獨分成六個部分來說:情慾、語言、革命、思維、暴力和倫理。印象較深包含語言孤獨、倫理孤獨和思維孤獨。全惟說其實後面部分的章節,和前面講的其實沒甚麼兩樣。我想是的。因為蔣勳要人們做的,只不過是傾聽自己,踏實的尋找自己要的,所以孤獨是個最好的方法。他覺得,懂得和自己相處,就懂得和別人相處。

我猜人類是很害怕隻身獨處的。小叮噹漫畫集裡頭,大雄有一次被欺負得很慘,又遇上很多倒楣事,於是大喊,希望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消失了。結果,街上所有的人真的都消失了。大雄到遊戲店內把所有電玩搬了出來,在超商拿了一堆零食,回到家邊吃邊玩過了一天。到了最後,因為沒有人和他聊天玩耍,覺得寂寞害怕而哭了。最後,小叮噹把所有人都叫回來,才讓世界恢復正常。當然,蔣勳談孤獨並不是叫人到深山野嶺獨自修行,也不是要人離開朋友,把大部分時間留給自己。

不過,人類就是害怕落單。不管在任何情境下。

曾在網路上看過一段小文章。說的是當一個人遇害時(尤其是搶劫),旁人會有怎樣的心理。受害者最怕孤立無援,旁觀者大多時候也害怕一枝獨秀當英雄。街上的旁觀者大多以為會有人挺身而出,所以責任的承擔就分散了。街上越多人,自己的愧疚感就越小。每個人都沒有想出風頭,因為害怕全世界以為你想出風頭。結果就是,受害者覺得這城市已經沒有安全感和治安可言。但有趣的是,只要有一個人開始作拯救,就有可能吸引到一些人加入救援行列。

蔣勳在書裡頭有一段寫得十分生動。情境就像是你回到家,明明家中都擺滿了家具,卻仍覺得空蕩蕩的。雖然並不想看電視或聽收音機,卻仍就把機器音量調大,想要讓聲音充滿整個空間,好讓自己覺得熱鬧,感覺有三兩人仍在你身旁。住在城市也一樣,就是要吵,你才會覺得這是個你生活的世界。所以,當你把我丟到鄉下去住的時候,我會悶得發荒。除非極度疲倦,有些時候我不喜歡安靜得可怕的夜晚,碰上失眠時更讓人覺得憂鬱。就好像所有聲音(機車也好,機器聲也好,打字聲也好)必須填滿內心的空虛,非得在忙碌中處理編排它們的位置,才能不自覺的進入夢鄉。

蔣勳說語言孤獨的時候,說得真好。當語言越精準的時候,你反而越不知道要怎麼去表達。有時候當你說一些話的時候,其實也沒有甚麼意思--你是只想說話而已。就像有些時候,朋友會忽然叫你的名字,然後又說:沒甚麼,只是想叫你的名字而已.....我猜,大概就是這樣。只是不想讓自己是一個人。你知道的,有人注意你的時候,你就不會覺得自己是一個人。

很多關於孤獨的事情,蔣勳說得很明白。

但他就是沒有說寂寞的時候,該怎麼辦。



延伸:
梁實秋【寂寞】
道德經(誰會想看啊,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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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記】假瀟灑 真在乎

"我深深的覺得自己到這世界上,只不過是為了看一看這世界是什麼樣子。"

中午和朋友吃飯,談到了工作這件事情。她問我是否有意願去應徵雲門,做舞台技術的工作。我愣了一下,其實我沒甚麼太大意願,下意識的說自己沒有經驗,也沒有專業知識背景。她說,林懷民和他的工作人員很大部分都不是本科系出生的,都是做到有興趣了成為他的志業。因此,這一切並不關係到專業和經驗。我大方承認,我就是懶惰,另外還帶了點眼高手低的特質。

我覺得我們有某種程度的相似。某些想法,內心狀態都有一丁點的雷同,因此一切的談話有很踏實的感覺。所以,我這三個月來的狀況,就很安心的跟她說了。談話結束後,竟然自覺得為自己感到悲哀。這才覺得自己該把時間切割得再細一些,再用心一些,去改變這感覺踏實的悲哀。

她愛畫畫。

前幾天,她去看了朋友的畫展。幾乎系上的教授和朋友都一致認為她朋友的畫好得不得了,可她朋友卻告訴她:他會回去當美術老師......吧。她問道,怎麼不去開個畫室。他說,他沒有創作慾望。她驚嘆,怎麼呈現出的好作品和他所謂的 "沒有創作慾望" 似乎沒有連貫的邏輯?實在無法理解。

但很妙的是,我們對這件事似乎也只是做個評論,並沒有因而得到什麼啟發。

她告訴我,對於人生有種正在放棄的想法。我們苦笑。她的繪畫老師告訴了她兩句話。第一句:上天給了你一個腦袋,其他的卻什麼也沒給你。第二句:你這種就是犬儒主義。如果老了一點有這樣的想法到可以平衡一些,但那麼年輕就這樣想實在是太糟糕了。

她自覺沒有什麼才華。不,應該說,她認為自己沒有什麼才華。我其實沒有聽懂她的話。我說:你是指天賦嗎?她說,不是。天賦是指學習某種事物的速度快慢的能力。才華對他而言還不可語,她還沒有辦法明確的指出才華究竟是個什麼物質,或者說,某種抽象的思想形式。網路上給的答案形形色色。而我現在才發現忘了給她個回應:如果才華並不是個什麼東西,也不具有某種標準答案,那,怎麼辦?

我說她是個消極主義者。我們有某種程度上的相似。不同的是,我正試圖改變些甚麼。因為我渴求。我渴求那種得不到某種事情會死的狀態,她也是。我渴求成為那種積極樂觀開朗的人。我渴求一些我以為我沒有的特質。但我渴求的還不夠,於是陷入了迴圈。

她說,我們這種人是不可能改變的,何必花太多力氣呢。

停頓了一會兒,她卻又道起老師對她說的一些話。她說,政治學上有一種主義叫作犬儒主義。這些人對一切事情毫不在乎,彷彿這世間一切都不重要,但其實這些人都在乎得要死。她說,有一個很適當的字彙可以形容這些人:假瀟灑。我偷偷的想,談戀愛能化解這種特性麼(當然,我不否認某些戀愛中的人也是假瀟灑,佔有慾極強,卻還要假裝給對方自由的空間。)?

假瀟灑,真在乎。或者,是另一種偽裝起來的消極?

悲觀有時候是種黑暗,就像蜘蛛網組織般從四面八方將你困起來,讓人心生畏懼。我忽然很慶幸自己對悲觀有某種害怕的感覺,至少我還很清楚我和它存在著某種距離。也正是因為這種距離,讓我可以鉅細靡遺的描述近距離觀察它的感受。被悲觀所圍繞的感覺,並不是被黑布所包圍後,伸手不見五指的不安感。悲觀糾纏的方式就像蜘蛛網一樣,如此黏膩,但蜘蛛網間的空隙,卻大得讓你看不見蜘蛛絲的存在。當一個人被悲觀所圍繞,當事者感受得到,旁邊的人卻 "看" 不到。

面對一種隱藏起來的情感,又或是她所給的悲觀主義,讓我不得不談起我在看的一些書籍。現代的心靈勵志類書籍的內容走向已經不像當年風行的那種書籍如此表象了。我說,我高中的那個年代,書架上都習慣擺一些劉墉等人的勵志小品。就是那種在文字上賞心悅目,但讀起來其實味同嚼蠟的那些書。這幾年來,勵志類書籍漸漸淡出,像Rhonda Byrne寫的【秘密】轉而以另一種內心探索的方式來勵志個人。

我覺得勵志類書籍似乎來了一個很大的急轉彎(big-turn)。這幾年來,勵志的旅程中不小心錯過了Rhonda Byrne寫的那部份。所以,也許大部分的人沒有看懂劉墉早期在寫甚麼。是的,沒什麼人看懂。相信我,不懂的人不會說他們不懂。懂得的人也不需要他們說懂,他們都在執行劉墉所說的了。

我告訴她我的朋友前幾天所說的。創作人最需要的,不是從外在的世界去擷取甚麼靈感,而是不斷的挖掘自己,讓外在經由內在自己的認識和消化,生出新的作品。只有這樣,才會有靈感不會枯竭的一天。她說,她覺得挖得夠深了,似乎不是這個問題。可我覺得,我最需要的就是挖深自己,唯有這樣,外在的事物才有機會到最深處的內心去消化,才能有更高品質的作品。

其實我也不知道,她還需要知道些甚麼?只是,每個人的人生功課總是得不斷的進行。繼續吧。

談話結束後,走在細雨紛飛的路上,心頭上急湧出一股悲愁。如此踏實的感覺,卻又和世界的其他人秉持的信念相違背。最後用了一句話做了總結:不管有多少想法都好,做什麼事情都好,至少得相信自己。我想,相信自己所說所做,就是人生最基本、最必要的吧。


P/S:
1. 打完最後一個字的時候,心頭又感受到另一種踏實,我才發現到這才是那種所謂的行雲流水。我到這世間的任務就好像是記錄每天所見、所聞和所想,並且,和人交換。
2. 朋友是很重要的,可以讓我的生活中有了很多的想法。


延伸閱讀:
犬儒主義的定義
犬儒病——當代中國的精神危機